兴义市郑屯镇前锋村，一个典型的布依族寨子，寨门石券洞之上，嵌有一方民国石匾，上书“一气连枝”。

兴义市郑屯镇前锋村寨门“一气连枝”石匾

这四个字，来源于南朝梁国史学家周兴嗣编撰的《千字文》，曰“孔怀兄弟，同气连枝”，意思是前锋村的乡亲们，同宗同源，手足情深。

(相关资料图)

1987年，距离前锋村20公里的兴仁县雨樟镇交乐村6号汉墓，出土一件青铜连枝灯，设计巧妙，制作精湛。两物相隔近两千年，貌似风马牛不相及，但表达之寓意，却有一脉相承之感。散落在寨门一旁的另一块石刻，残损厉害，镌刻的时间似乎更早，如今只保留了一个“枝”字和大约五分之一的“连”字，仔细观察这个“枝”，棱枝分明，感觉不仅与交乐出土的汉代连枝灯寓意相似，而且还有一些神似，颇有些千年相逢，殊途同致也。

青铜连枝灯 交乐6号汉墓出土

连枝灯，顾名思义，在主灯杆之上，会有规律的分层，并对生出一些灯枝。交乐6号汉墓出土的青铜连枝灯，通高117厘米，包括灯座、灯杆、灯枝和灯盏四大部分。共由灯座一件、灯杆三件、灯枝四件、灯盏五件组装而成，总计13个部件。其中灯枝残损一件，灯盏缺失两件，现存11个部件。这种连枝灯因为有座，故属汉代的座灯大类。

青铜连枝灯灯座上的青铜跪人

灯座通高19.2厘米，中心底部是一只伏龟。早在商周时期，龟就象征治国利器。此龟四肢平展，其目的是保持底面平齐，便于摆放。龟的双目圆睁，头部上昂。高隆的龟背，具有东汉铜龟的明显特征。龟背最宽10厘米，饰阴刻双线方格纹，十分清晰。正中立一圆柱，柱高5.5厘米，柱径2厘米。柱顶托举一小跪人，人高8.5厘米。跪人赤足、凸目、高鼻、大耳，下颌微前凸，双唇微闭。胸部双乳突出，脐下系一腰带，腰带交叉打结垂于胯下。双臂弯曲，手掌支撑于双膝之上，体态略显矫健。跪人的细部特征，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跪人像颇为神似，有巴蜀遗风之貌，故三星堆博物馆曾经展出过这件连枝灯的照片。跪人与伏龟身侧，两条巨龙左右盘旋而上，首尾形成一个圈，圈径最大处为34厘米。龙首盘旋并斜向上昂，角、耳、须等特征清晰可见，龙鳞线条为阴刻，每条龙用两组火焰纹装饰龙鳍，呈烈火飞腾之势。龙口大张，龙牙粗壮有力。双龙头尾分别与跪人右肩和伏龟右侧前后两肢焊铸一体，形成完整的灯座。基于此，部分学者认为，此灯座为盘龙伏龟跽人座灯。笔者个人倾向，此伏龟旋有二龙，古代蛇龙一体，故推测为汉代四神之玄武座。

灯杆分为上中下三节，下节插于跪人平顶上的卯口，三节又相互榫卯套合。中节、下节造型基本相同，为圆柱体。每节杆上前后有双龙缠绕而上，杆身阴刻龙鳞纹。龙身细长，龙头细小，宛如蝌蚪头部，唯双目炯炯外凸，其整体形象更像两条纤细的蛇。两灯杆的左右两侧，分别再焊铸两条相对抽象的龙，整体用火焰纹装饰，龙口大张，空心，形成卯口，用于插入灯枝。上节灯杆为一圆锥体，上小下大，兼有一根灯枝的功能。杆上有一龙盘绕向上，四只龙爪紧扣灯杆，与缠绕灯杆的龙身交叉，形成镂空孔。龙头上昂，张口露齿。龙耳、龙角刻画清晰，龙须下垂长伸，栩栩如生。除上节灯杆兼一灯枝外，下节、中节灯杆各对称生出两根灯枝。四根灯枝大小相当，其中一灯枝头残。四根灯枝均为龙形，灯枝龙尾一端，插入主杆之龙嘴卯口，对称蔓出，作S形扭曲状。灯枝另一端，龙首上昂，张口长须。

四根灯枝上，均焊铸高、长3厘米左右的鹦鹉、孔雀和高尖帽乐人。鹦鹉纵向站立枝条，小巧可爱。孔雀呈横向站立，昂首翘尾，尾羽呈扇面展开，面朝高尖帽乐人。高尖帽乐人面朝灯杆，有的吹箫，有的双手合十，表示敬意，惟妙惟肖。我们前文说过，这些高尖帽乐人就是从西域地区远道而来的“胡人打工仔”。鹦鹉和孔雀同框，有“鹦鹉偈语，孔雀为经”的说法，简单的说，就是与佛教有关。汉代道教是主流，但因为神论的泛滥，在张骞打通丝绸之路后，也为佛教的传入并兴起提供了文化土壤。当然，也有学者认为，此“孔雀”乃“朱雀”，朱雀是汉代四神中的南方火神，矗立在此，自有灯火长明之意。但这种解释的疑点是，无法很好的解释鹦鹉。

灯盏为汉代传统的行灯，通高4厘米，圆盘形，口径9厘米。直壁，高2.4厘米，圆盘带有直手柄，柄长10.5厘米。平底，底边缘铸有三只蹄形足。底部正中，铸有管状卯孔，长1.5厘米，插于五连枝的榫枝之上。盘内铸造有1厘米长的锥形灯芯一根。这种汉代铜灯因下有三足，并带有手柄，故可以单独取下使用，甚至能够夜里拿着行走时使用，故称行灯。

交乐6号汉墓出土的这盏连枝灯，尽管只有五连枝，与河北平山战国中山王墓出土的十五连枝灯，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的十三连枝灯，广西贵县罗泊湾1号西汉墓出土的十连枝灯，在连枝数量上存在差距，但其巧夺天工的创意和精美绝伦的工艺，却有技压群芳之势。这盏连枝灯，不仅是贵州汉代青铜文化鼎盛时期一件瑰丽的代表作，其上的玄武（龟）、鹦鹉、孔雀、胡人、跪人等人兽形象，更是蕴藏了汉代多种文化因素在贵州的融合与影响。特别是整盏连枝灯上一共铸造有13条神态各异的龙，与该灯由13个部件组合而成，形成巧合，实属全国同类型文物中罕见。（文/图 龙虎）